法治周末记者 申东
发自宁夏银川
10年前，来宁夏吴忠市打工的高等成因一起凶杀案被警方列为犯罪嫌疑人，案件都已经到了检察机关批准逮捕阶段，但由于证据不足，案情存在诸多疑点，吴忠市警方对高等成变更强制措施，改为取保候审。
10年后，案情又有了新进展，警方通过DNA比对技术，将真凶范宝元找到。2016年12月15日，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范宝元死刑后被立即执行。
高等成得到真凶落网的消息后，向有关部门申请了国家赔偿。2018年1月30日，记者从宁夏吴忠市政法委了解到，日前，高等成已拿到国家赔偿的7万多元。
 
疑点重重 一度成“悬案”
 
2007年5月，吴忠市利通区发生一起命案，报案人高等成称其表姐王燕(化名)被一名男子杀害。但经警方多方侦查，所有线索竟都集中于报案人高等成身上，在案发现场所遗留的烟头和痕迹都与高等成吻合，经过多次审讯，高等成也承认与王燕发生争执将其杀死。随后，公安机关准备提请检察院批准逮捕高等成。
此案虽然有供词、有证据，但却迟迟没有定案，因案件还有很多疑点：现场提取王燕指甲里的拭子并不是高等成的，且高等成案发当晚回到王燕的屋里时，曾看见一名30多岁、身高1.72米左右、身穿蓝色夹克蓝色裤子的男子从屋内出来，神色很慌张。
种种证据都表明，凶杀案还有另外一位“神秘男子”。他是谁？是不是真凶？
吴忠市公安局、利通区分局多次分析案情，针对疑点展开讨论，经会商决定，继续侦查，并联系宁夏公安厅对送检物品进一步检验，悬赏寻找“神秘”男子，再次核实证人证词……一番忙碌后，又出现新的证据：一位出租车司机证实，当晚他从案发现场附近拉了一位30多岁男子到汽车站，而这位男子所支付的20元钱上有血痕。经核实，该面值20元纸币上的血痕并不是高等成的。
由于当时侦查条件所限，“神秘男子”消失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，疑点无法破解，此案变成“悬案”，也成为吴忠市刑警们的一块“心病”。
对于如此多且重大的疑点，2007年8月28日，专案组成员召开案情协商会，相关负责人相继讲述了案件侦查过程，以及现场勘查、重点人员排查等情况。会上，办案民警提出，虽然嫌疑人已供认杀人，且有证人证词等证据，按照相关程序，可以定案，但经过重复认真排查和仔细取证并检测，此案不断出现新的疑点。例如，高等成在进行心理测试时倾向于不能通过；审讯工作七八个小时后，高等成才作了第一次有罪供述；王燕手上检出另外一个人的DNA，并非高等成，且安全套精液送检结果也不是高等成的。
通过会商最后决议，对犯罪嫌疑人高等成解除逮捕，取保候审。但此案还要进一步侦查，尽快联系公安厅，对送检物品作出结论；发协查通报，悬赏找出乘坐出租车的人；再次核实相关证人的证词。
同时，在会议上，相关侦办单位也纷纷针对此案进行自省和反思：多头指挥，没有负责到底，走访调查没有统一的意见；现场侦查不细，不按照程序办事，该提取的物证当天未发现；技术员与侦查工作脱节，技术员提取的东西未和指挥员、侦查员沟通。针对此问题，吴忠市公安局要求，侦查人员今后要与技术员等相关部门沟通。随后，专门针对现场勘查不规范进行了开会整顿。
 
身负两案 企图瞒天过海
 
高等成的案件一度陷入停滞，在没有新的证据出现之前，恐难翻案。但案外那支黑恶的双手并未停止作案。
2007年9月，在宁夏石嘴山市大武口区又发生了一起命案，在一个出租屋内，一名叫王丽(化名)的失足女被残忍杀害。由于案情简单，数月后，凶手范宝元就落网了。大武口公安分局在审讯时，范宝元称，嫖娼时与张丽发生矛盾而将其杀死，并没有交代案件以外的其他犯罪事实。2008年3月，范宝元因故意杀人罪被石嘴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，缓期两年执行，并在银川监狱服刑。
在监狱中，范宝元表现良好，为人低调。2013年，范宝元减为有期徒刑20年，剥夺政治权利10年。他原以为，他身负的另一起命案只有天知地知自知，已经瞒天过海了。
谁料，2013年9月，银川市公安局组织工作人员前往银川监狱，采集前期在监狱服刑人员的DNA数据。当月26日，宁夏公安厅刑事技术中心人员对采集来的DNA数据在数据库中比对时发现，在银川监狱服刑的范宝元与吴忠市王燕被杀一案有重大作案嫌疑。该中心迅速将此情况上报并通知原办案单位进行调查。接到线索后，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分局于2014年1月，将范宝元押解至吴忠市看守所，经过讯问，范宝元对杀害王燕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，该案告破。
 
露富被偷 7年追“贼”报复杀人
 
那么，此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？
事情起源于2004年的一次“最后的疯狂”，而祸事的种子则来自于一句无意的吹嘘引来的贪念。
宁夏海原人范宝元与妻子离婚后，来到内蒙古阿拉善盟右旗矿上挖金子。每隔一个月，他就到甘肃省高台县“耍一耍”，并在多次嫖娼后认识了王燕、张丽(化名)。经过多年艰苦打工，积攒了“资本”的范宝元于2004年辞职，准备带着积攒的7万多元和800多克未提炼的黄金回乡创业。
辞职后的范宝元和工友决定到高台县“最后疯狂一把”。范宝元和工友来到高台县，约上了王燕、张丽一起四人去吃饭喝酒。席间，喝得兴奋的范宝元忘乎所以，顺手送给王燕一个小金佛，并夸口表示“不缺金子”。
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”，范宝元的无意吹嘘，让张丽动了贪念。半夜酒醒，范宝元发现张丽和王燕都不见了，他的“老本”7万多元现金和800多克黄金也不翼而飞。辛苦半辈子的积蓄被偷，偏执的范宝元并没有报警，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“出气”，开始了千里追“贼”。
3年多时间，范宝元仿佛嗅觉灵敏的猎狗，走遍甘肃省张掖、武威以及宁夏石嘴山市、吴忠市、银川市等地，四处探听张丽和王燕的消息。没钱，就到工地、饭店打工，没地儿睡，就露宿街头、长椅，吃尽苦头，却一直没有放弃。
2007年5月，范宝元坐车来到吴忠市利通区，5月19日11时许，他到吴忠市新汽车站一条巷子买东西，猛然间看到一名眼熟的女子，仔细一看竟然是王燕。欣喜若狂的范宝元并没有打草惊蛇，而是悄悄跟踪王燕到一间门面房。连续5天，他一直埋伏在王燕租住的门面房附近，仿佛猎手一样观察着猎物的生活规律、生活状况，心里盘算着如何报仇？
原来，从甘肃高台逃跑的王燕，来到吴忠市利通区重操旧业，明为经营一家发廊，实为暗娼。掌握王燕的基本情况后，范宝元决定动手。5月24日22时许，他先来到王燕房子60多米外，静静地观察，等待着机会。他走进发廊，发廊里有一个男的见有生意上门，就借口给表姐王燕出去买饼子，躲出去了。这人就是高等成，他很快买来饼子给王燕送来，范宝元觉得今晚没有下手的机会了，谁知，王燕接过饼子，也没让高等成进屋，就用链条锁上门，范宝元才感到机会来了。
“你认识我吗？”范宝元恶狠狠地问道。
“我咋看你面熟呢？”王燕闻听有些诧异。
“你和张丽在高台干的啥事，你忘记了？”
此时，王燕才感到害怕，告诉范宝元，那天晚上所有的事都是张丽一人策划和实施的，她只是听信张丽说给她分赃，才和张丽二人连夜租车跑到石嘴山市大武口区，而事后张丽也仅给了她两万多元。
“还钱！”气愤的范宝元扇了王燕一耳光，让王燕拿银行卡取钱还钱。
“钱，我早花光了。冤有头债有主，跟我没关系。”闻听此言，王燕破口大骂，并逃到卫生间大喊高等成的名字呼救。怕惊动别人的范宝元从身后勒住王燕的脖子。
五六分钟后，王燕不动了。范宝元洗净自己的手，在屋内四处翻找，发现一个盒子里有他原来送给王燕的小金佛，装到口袋里，开门走了。几分钟后，从外面晃悠回来的高等成，看到了范宝元离去的身影后才再次进入发廊，发现命案遂报了警。
一不做，二不休。范宝元第二天便坐车来到石嘴山市大武口区，伺机寻找张丽复仇。当年9月，范宝元几经周折找到张丽，以嫖娼为名进到房内。发生关系后，范宝元张口追讨黄金和钱，张丽吓得连连追问“王燕是不是你杀的？”一听此话，范宝元明白，必须灭口，否则张丽肯定会举报。于是，拿出准备好的刀捅向张丽。
2015年12月，吴忠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，范宝元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死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数罪并罚，决定执行死刑。2016年12月，经最高人民法院审核，范宝元被执行死刑。高等成沉冤得雪，日前已获得国家赔偿7万多元。

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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